中國成功發射首顆碳衛星有什么重大意義
二氧化碳排放幾何,中國衛星將開出全球賬單
在這個霧霾鎖城的冬季,我們對原本難以感知的氣候變化,有了切膚體會:全球變暖、溫室效應、極端天氣等等,這些不時敲打人類文明的“大詞”,如今,竟離我們每個生命個體如此之近。
別再肆無忌憚地排放了――面對這般嚴峻形勢,人類發出疾呼。全球上百個國家的元首簽下名字,承諾所屬國減少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排放。不過,減排的一個技術前提,是排放的量化監測,而這,是個科技難題。今天凌晨,我國在酒泉成功發射的第一顆碳衛星,就是中國派往地球之上監測全球溫室氣體排放的太空使者。
這是繼日本GOSAT衛星、美國OCO 衛星之后,全球第三顆“嗅碳”衛星。那么,這顆并非全球唯一、在排名上也并不領先的衛星,對重點地區乃至全球的大氣二氧化碳濃度監測能力究竟有多大,對我國在國際氣候變化方面的話語權又將有多大的提升?中國青年報?中青在線記者采訪相關專家進行解讀。
為何要到外太空去跟蹤二氧化碳
說起二氧化碳,這個曾頻繁出現在中學課本里的氣體名詞,人們并不陌生。這是空氣中常見的溫室氣體。
根據碳衛星首席應用科學家、中國氣象局國家衛星氣象中心總工程師盧乃錳的說法,二氧化碳就像是給地球套了一層薄膜,能將太陽送到地球的熱量吸收并緩慢釋放,讓薄膜內變得暖烘烘的,即產生所謂的“溫室效應”。
當薄膜增厚,熱量就不易擴散出去,在過去的幾百億年中,這樣的環境讓地球溫度適宜升高,并孕育生命。
然而,自工業革命以來,人類向大氣中排入的溫室氣體逐年增加,溫室效應隨之增強,諸如森林砍伐、礦物燃燒等正迅速打破原有的溫度平衡,放大了大氣的保溫效應。這也成了過去的100年中,全球平均氣溫上升了0.7℃左右的主要原因。
0.7℃,這個和我們日常溫度相比毫不起眼的數字,一旦放到另一個坐標系里去,就顯得異常嚴峻。科學論證表明,如果全球平均氣溫的升溫超過2℃,地球上的生命將岌岌可危。事關全球氣候治理的《巴黎協定》,也將升溫的目標控制在遠低于2℃的范圍內。
那么,如何控制?
減排。
如何確認減排?
有效的監測。
這個邏輯推演并不難,難是“有效的”三個字。
事實上,早在150年前,人類就開始對二氧化碳進行地面觀測。直到2010年前后,全球范圍內的地面觀測站依然有200多個,但根據專家的說法,依靠它們無法畫出一張全球二氧化碳分布圖。
盧乃錳甚至發現,有的國家只是通過化石燃料燃燒數量、效率,來計算二氧化碳排放量,這其中就有很大的不確定性。更為棘手的是,這些統計更多的是世界各地的各自統計,很難弄清全球二氧化碳的分布、排放情況和變化趨勢。
但如果有一顆掛在地球之上的衛星,每天都在繞著地球跑圈,盧乃錳說,經過幾個月,就能把全球每個角落的二氧化碳情況都看到。
碳衛星計劃應此而生。
事實上,氣候和氣候變化導致人類生存條件的變化,已不僅是科學問題,更是世界各國政府共同關注的政治問題、經濟問題和外交問題。這也是為何繼日、美之后,中國依然要發射自主研制的碳衛星。
正如科技部國家遙感中心總工程師李加洪所說,中國政府研制并發射碳衛星,對全球大氣中二氧化碳濃度進行動態監測,進而給出全球碳分布數據,不僅是中國應對全球氣候變化采取的積極行動,而且也體現了負責任大國的擔當。
如何算出二氧化碳排放這本賬
碳衛星工程副總指揮、中科院國家空間科學中心副主任龔建村說得更為直白,“別人有,不代表我們就不需要了,別人有,我們更要有。”
在他看來,要科學發展,就必須有科學數據的支持,未來,一旦進行碳交易,不能人家說多少就是多少,二氧化碳排放量這本賬要算清楚。如今,碳衛星的成功發射,將大大提升中國在國際氣候變化方面的話語權。
要造出這樣一顆衛星并不容易。
自從2009年哥本哈根世界氣候大會之后,全世界都在持續關注二氧化碳問題,同一年,日本發射了碳衛星GOSAT,美國在經歷了一次失敗后,鍥而不舍,最終在2014年發射了碳衛星OCO 。
盡管碳衛星是個只有幾百公斤重的小衛星,卻有著令人望而生畏的技術難度,尤其是靈敏度。
根據碳衛星載荷系統CO 探測儀負責人、中科院長春光機所研究員鄭玉權的說法,當前CO 濃度變化很快,但從數字上看,平均每年也只是在零點幾個ppm(濃度單位,記者注)到1個ppm之間變化,想把信號探測出來,儀器靈敏度不高的話,只能作罷。
中國碳衛星做到了。鄭玉權說,幾十納米的帶寬上,人眼看是一個顏色,而通過CO 探測儀的2000多個通道,碳衛星就具備了微小差異顏色的區分能力,其靈敏度可以發現1到4個ppm二氧化碳的變化,這不亞于美國OCO 的水平。
有了碳衛星,如何算出全球范圍內二氧化碳排放這本賬,也是個難題。根據專家的說法,要獲得一張覆蓋全球二氧化碳監測圖,需要碳衛星在太空跑2到3個月。
那么,3個月后,全球范圍內二氧化碳的流動情況是什么樣,即通量如何;它是從哪里排放出來的,又在哪里被植被、海洋等吸收,也就是通常所說的“源、匯”情況,又是如何?
盧乃錳表示,“通量”、“源”、“匯”這三者間有關系,但沒有一個數學方程能說明“濃的地方就是源,通量就高;稀的地方就是匯,通量就低”。
這就需要把碳衛星獲得的二氧化碳遙感濃度,嵌套進大氣二氧化碳傳播模型中。分步驟來看,首先,要有一個大氣的模型,勾畫出大氣的流場,描述風往哪兒吹。然后,由碳衛星告訴大家,二氧化碳濃度是怎么分布的。在此基礎上,科學家們進行推算,這種濃度下,它會吹到什么地方去,通量是多少。
盧乃錳說,如果多幾個頻次觀測,就能最終知道是什么地方排放了這些二氧化碳。比如一個城市吹出去的二氧化碳多,吹進來的少,那毫無疑問,這個地方肯定有排放。
如何跟蹤、尋找二氧化碳?
這一切的前提是,碳衛星能夠在太空上監測、即能夠“看到”二氧化碳。
鮮為人知的是,這顆衛星雖然名曰“碳衛星”,卻并不能直接“看到”二氧化碳在哪里,而是要借助太陽光的照射,去跟蹤經大氣散射出來的光,間接地反演出大氣二氧化碳濃度。
一般來說,太陽光分為赤、橙、黃、綠、青、藍、紫七種色譜,但事實上,太陽光的色譜遠不止這些。太陽光經過大氣,總有一些“特定的頻點”被其中聚集的二氧化碳吸收。
盧乃錳說,在反射或散射出來的光中,如果“特定的頻點”很弱,那么可以推斷,這里的二氧化碳分子比較密集;反之,“特定頻點”很強,則可推斷二氧化碳分子較少。在這個過程,碳衛星就扮演眼睛的角色,去判別“強”或者“弱”,科學家據此結論,再進行他們通常所說的“反演”。
碳衛星發射
說起碳衛星的眼睛角色,就不得不提它所搭載的兩個載荷:二氧化碳探測儀、云和氣溶膠探測儀。前者是主載荷,通過獲取高精度的大氣吸收光譜,應用反演算法計算出二氧化碳的濃度。后者可以測量云、大氣顆粒物等輔助信息,為精確反演CO 濃度剔除干擾因素,還可為研究PM2.5等大氣污染成因提供重要數據支撐。
根據碳衛星系統總設計師、中科院微小衛星創新研究院研究員尹增山的說法,碳衛星要想進行全球觀測,還需要實現靈活的觀測模式,如此才能對全球陸地和海面路徑上CO 的吸收光譜進行精確測量。
這種靈活多變的觀測模式,形象地說,即需要碳衛星頻繁調整姿態,在太空翩翩起舞:斜著,調整到耀斑觀測模式,豎著,調整到天底觀測模式。
比如,當碳衛星飛過海洋時,身子靈活一轉,斜著身子,看太陽打在海面上的光斑,這就切換到了耀斑觀測模式。
事實上,衛星領域的科學家最忌諱的,就是讓衛星有沒完沒了的動作:畢竟是在太空,沒有任何著力點,要是翻過去翻不回來了怎么辦?尹增山說,恰恰是為了特定的科學目標,科學家解決了碳衛星在天上不斷做動作的難題。
一旦碳衛星的“判斷力”有所下降,科學家也會幫它“調整”。當要確認“強信號”觀測準確與否時,就定標太陽:轉個身子,盯著太陽看,因為太陽的光譜、輻射強度比較穩定,可以拿它和碳衛星觀測的強度進行比較;要確認“弱信號”時,就讓碳衛星盯著光譜同樣穩定的月亮看。
形象地說,即在太空舞步之前,先對著鏡子打扮打扮,白天跳舞對著太陽照鏡子,名曰“對日定標”,夜里跳舞對著月亮照鏡子,名曰“對月定標”。
如今,碳衛星已經飛向距離地面幾百公里外的太空軌道。尹增山說,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在軌測試后,碳衛星將開始長達3年的工作,每天記錄時間長達10小時。讓我們共同期待這顆中國星,早日帶來一手的二氧化碳數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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